自然界中電磁波的波譜范圍非常廣，人眼可見光的波長在0.3微米到0.8微米之間，只占電磁波波譜中很小的一部分。而僅僅是這一部分光波，就能讓人類感知到五彩繽紛、變化莫測的大千世界。

在可見光之外，還有很多人類用肉眼看不到的光，即不可見光。南京大學電子科學與工程學院教授、博士生導師王肖沐研究的，就是不可見光中的紅外電磁波。

前段時間，2019年度“求是獎”揭曉。因在紅外光子學領(lǐng)域作出的突出貢獻，王肖沐捧起了該獎證書。

王肖沐（左）為學生講解實驗原理王肖沐供圖

尋找最便宜的半導體材料

根據(jù)波長，紅外電磁波可分為近紅外、中紅外、遠紅外等波段。王肖沐的工作，主要圍繞中紅外波段展開。

在結(jié)束了劍橋大學和耶魯大學的博士后研究工作后，2016年年底，王肖沐回國加入南京大學電子科學與工程學院。

“來到南京大學后，我的工作主要是研制中紅外探測器。而找到性能優(yōu)越、價格低廉、加工方便的半導體材料，是研制出該探測器的關(guān)鍵?！蓖跣ゃ逭f，紅外探測器價格非常昂貴，主要就是因為半導體材料成本降不下來。

為了降低半導體材料和探測器加工的成本，王肖沐想到，能否利用硅材料。

“硅是相對便宜的半導體材料，但是硅有一點很大的不足，就是它對紅外光沒有響應，那就只能將硅材料和其他材料進行集成?！庇谑?，王肖沐想到了他的“老朋友”——黑磷。

“黑磷是我在耶魯大學做博士后時，就一直在研究的材料。我所在的研究小組，是當時世界上最早研究該材料的三個研究組之一?！蓖跣ゃ逭f。

時間回溯至2014年11月。

那時王肖沐在耶魯大學從事博士后研究工作，他和導師偶然在黑磷中發(fā)現(xiàn)了經(jīng)典的量子隧穿現(xiàn)象。

在量子力學領(lǐng)域，量子隧穿現(xiàn)象指的是，電子等微觀粒子能夠穿入或穿越位勢壘的量子行為。

隨著研究的深入，王肖沐逐漸覺察到，那可能不是量子隧穿，而是彈道雪崩。

王肖沐向記者介紹道，彈道雪崩這種物理機制，是將量子彈道輸運與雪崩擊穿過程相結(jié)合，使粒子同時具有量子特性和雪崩特性。

此后，王肖沐向《自然·納米技術(shù)》投稿，闡述這一新發(fā)現(xiàn)。經(jīng)過兩輪審稿，審稿人對此表現(xiàn)出極大的興趣?？闪钊诉z憾的是，因為相關(guān)器件做得不夠干凈，使黑磷發(fā)生氧化反應，所以無法準確闡釋實驗機理——文章被拒了。

“這項研究雖然很有挑戰(zhàn)，但是我堅信通過努力，這個問題是很有可能被解決的?！贝撕蟮?年里，王肖沐不斷進行試驗，可始終沒能得到滿意的結(jié)果。

接連失利后陷入自我懷疑

直到2016年回國，這一研究終于有了起色?！把兄浦屑t外探測器，正好能用上之前黑磷的研究成果?！蓖跣ゃ逭f。

2016年10月，去南京大學入職報道時，王肖沐錯過了招募實驗組成員的最佳時機。為了成立團隊、完成研究工作，他只能從合作伙伴、南京大學物理學院繆峰教授團隊“借”來一個學生，組建起了最初的研究組。

一個老師、一個學生，回想起當初的艱難，王肖沐開玩笑說“自己團隊的風格是極簡”。

幾個月后，實驗獲得了突破性進展，他們不僅獲得了干凈的界面，還制出了性能優(yōu)異的中紅外彈道雪崩光電探測器和彈道雪崩場效應晶體管。

“可以說，這可能是迄今為止，世界上最靈敏的中紅外探測器件！”王肖沐說。

有了這一進展，王肖沐團隊這次決定向《自然》雜志投稿。經(jīng)過漫長的審稿過程，令人感到遺憾的是，他們再次被拒。

接連的失敗，曾讓王肖沐一度陷入自我質(zhì)疑，情緒變得有些低落?！拔覀兊膶嶒?，做得非常艱難，有時就連我們自己都開始懷疑，是不是錯了？在現(xiàn)有條件下，還能否獲得實驗數(shù)據(jù)？”他說。

但這樣的狀態(tài)，王肖沐并未持續(xù)很長時間?！叭绻B我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，誰還會相信我們？”他回憶道。

論文再次被拒后的那個春節(jié)，王肖沐和學生都沒怎么好好過。和家人短暫相聚幾日，他們就匆匆趕回實驗室。假期里大部分時間，他們都一起做實驗、整理數(shù)據(jù)，每天都在無休止地討論、測試，前前后后做出了大概四五十個器件。

今年4月初，實驗組的學生給王肖沐發(fā)來一張電子干涉圖，上面的信息顯示——實驗終于成功了。當時，王肖沐激動地幾乎要跳起來。

“4年前，我肯定想不到，能取得這樣的成果。我們在實驗過程中遇到了各種各樣的問題，如今回想起來，這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?！蓖跣ゃ甯锌馈?

從2014年11月到2018年10月，歷時整整4年，這項成果最終發(fā)表在《自然·納米技術(shù)》雜志上。（科技日報 實習生 季天宇 科技日報記者 張 曄）

什么是紅外探測器？

紅外探測器(Infrared Detector)是將入射的紅外輻射信號轉(zhuǎn)變成電信號輸出的器件。紅外輻射是波長介于可見光與微波之間的電磁波，人眼察覺不到。要察覺這種輻射的存在并測量其強弱，必須把它轉(zhuǎn)變成可以察覺和測量的其他物理量。一般說來，紅外輻射照射物體所引起的任何效應，只要效果可以測量而且足夠靈敏，均可用來度量紅外輻射的強弱?，F(xiàn)代紅外探測器所利用的主要是紅外熱效應和光電效應。這些效應的輸出大都是電量，或者可用適當?shù)姆椒ㄞD(zhuǎn)變成電量。